【登山】跨年攀雪山 (三) 下山

2014.1.1

2014年的第一天,一個寒冷而燦亮的早晨。
晨間的三六九山莊視野開闊,層疊起伏的山巒如詩如畫般展開,
我們悠閒自在地和山友們一起享用早點。
聊著彼此過去的登山經驗,分享所見所聞。

喜歡大自然的人大部分都很善良。
或許就這著些共同喜好,也讓山友們很容易就打成一片。



早晨起床時就感覺眼睛不舒服,一直覺得右眼裡有髒東西,只能不受控制地一直眨眼,閒聊之際向山友大哥提起。

「喔,你這是雪盲。」這幾個字緩緩從大哥嘴裡吐出,伴隨著我的驚訝。


「什麼?!雪盲?? 那怎麼辦?會好嗎?」

「喔~ 就讓它自然好吧~

雪盲症是由於受到強光刺激引起暫時性失明的症狀。雪地對日光的反射率極高,可達到近95%,直視雪地如同直視陽光,由於這種症狀常在登高山、雪地和極地探險者上發生,因此稱作雪盲症。一般雪盲症的症狀可在24小時至3天之內恢復。若發生雪盲,可施行以下的急救措施:以冷開水或眼藥水清洗眼睛,其次,以眼罩或類似物(乾淨之手帕、紗布等)輕輕敷住眼睛。儘量休息,避免勉強使用眼睛。

原來因為我昨日攻頂時未配戴墨鏡,沒想到今天早晨才發作,導致右眼雪盲。



2014.1.1  08:35整裝下山

新年的第一天,冬日暖和,天氣晴朗。

但我們知道下山的路不會好走,雖已把糧食消耗完畢減輕重量,但冰爪和睡袋的重量,還是讓我們疲乏的身軀備感壓力。C昨晚因登山鞋受潮後,身體失溫徹夜難眠,再多熱茶也無法止住身體寒意,早晨起床時竟開始發燒。


海拔愈高氣候變化愈大,缺乏適當保暖設備或長期暴露在氣候惡劣的低溫下,特別是精疲力竭、衣物潮濕的情況下時,會產生體溫下降的生理反應。應離開惡劣的低溫環境,脫掉潮濕冰冷的衣物,以溫暖的衣物、睡袋等裹住全身,喝熱而甜的飲料。切記不可喝酒,亦不可擦拭或按摩四肢。



剛開始一段路,我右眼因雪盲而無法睜開,只能一眨一眨的勉強看路,導致我左右無法平衡,所幸路徑清晰簡單,不至拖慢太多速度,內心一路祈禱雪盲症狀趕快去除。

經過一片幽暗的竹林後不久,右眼的不適感無預警地突然消失無蹤。

「我復原了!」症狀的消失讓我精神一振,腳步也因此加快。




下山途中,一直避而不談的話題終於被提出:昨夜在山中失蹤的二人。


夜裡當大夥兒結束小小的跨年派對,一位山青大哥正使用無線電報警,一對男女在我們攻頂前出發,直至深夜皆沒回到山莊。


我們成了最有可能的目擊證人。



跨年當天,只有三隊人馬先後出發登頂,那隊與我們分享紅豆冰的登山團、那對男女,和我們。
紅豆冰團體和男女差不多時間出發,但進黑森林後都沒看見男女蹤影。
而我們,徹頭徹尾沒遇見他們。




一路上我們遇見三四組搜救隊,我們將登頂和到達各處的時間點告知搜救隊,提供我們僅有的資訊。隨著海拔一路降低,氣溫逐漸升高,我們心中的憂慮和擔心只隨著時間的增長的倍增。

「山裡那麼冷,夜晚該如何保暖。」

「萬一碰到台灣黑熊,該如何是好。」

「他們輕裝攻頂,有帶足夠食物?」


想到這裡,心都涼了。我們連住在山莊裡都無法驅趕寒意了,更甭想要撐過在無遮蔽的山間夜晚。我們想都不敢想,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禱。


一路上我們鮮少交談,除了想放下疲憊的身軀上的重擔,更想好好洗澡。


2014.1.1  10:15哭坡下  第二觀景台

哭坡下的第二觀景台旁有棵大樹,我們在這補充體力,並把最後一點飲用水喝完。這裡已經有收訊,趕緊打電話向家人報平安。此時C發燒頭昏腦脹只要停下來就呈現昏睡狀態,只能希望下山後能狀況能變好。


往哭坡上看,那天在圈谷遇到的山友們也已經走到這裡。互相招呼後,換他們休息我們便啟程出發。


2014.1.1  11:30 七卡山莊

終於到了七卡山莊,C立刻癱軟在空盪盪的床上睡著。此時手機響起,竟是台中消防隊,來電詢問昨日失蹤登山客的搜救訊息。我們再度將每個時間點告知消防隊,以縮小搜救範圍,增加一點點救援機會。在這裡,昨日走過圈谷的成員們會和,包含紅豆冰團體、帶H回山莊的山友二人、和我們。大家交換了昨日登山的資訊,對於失蹤的兩人,除了提供所知的資訊,我們束手無策。


此時心情很沉重,我們剛完成了人生中難得的登山經驗,第一次成功雪攀高峰,理當無限雀躍。然而一旦想到山中失蹤的山友們,只能默默的幫搜救隊加油,並祝他們好運。



2014.1.1  12:20 登山口

每次下山時間總是過得很慢,連續下坡讓膝蓋承受極大壓力,數小時下來連腳趾都開始抗議。

正午之際,我們終於回到了登山口。


這趟旅途我們在宜蘭分道揚鑣,YH下山後直接搭車回台北,C和我則前往宜蘭友人家借宿一晚。朋友家的溫暖招待讓我們倍感溫馨,熱水澡和舒適泡澡消除了身體的疲憊,使人大大放鬆,接受朋友媽媽的大廚款待,整個家庭和樂的氛圍感染了我們,真希望能多待幾天。


清晨搭車回台北,立刻前往辦公室,新年度的開工第一天,就從頂著發紅的雙眼和曬傷的臉頰開始。
經過一整天的工作,心情才剛從山上轉移回現實時,接到台中消防局的電話。


「還沒找到。」接起電話,我心一沉,整個身體涼了半截。


消防隊再度問了我一些山中的問題,並請我們找照片,看是否能有蛛絲馬跡。我二話不說立刻通知朋友們,我立刻收拾東西回家,並在路上拿了朋友的記憶卡,以最快的速度著手進行。


一到家,家人便呼喚我去吃飯。但此時我卻心急的很想哭,想到失蹤的兩人,我便眼眶泛紅。


「我現在在救人,晚點再吃。」我急忙告訴媽媽,她聽了一頭霧水。

把黑森林的每張照片都仔細看過,每個消防隊特別叮囑的地點挑出,我心急如焚。
以前登山聽過很多山難故事,然而這回,我卻離山難本身如此接近,內心糾結的讓人發抖,讓人心寒。


那晚,我和消防隊以及隊友們又通了幾次電話,Y甚至幾乎產生幻覺。


「搜救隊還沒放棄,我們也不能放棄。」夜裡,我躺在溫暖的床上,真心誠意的為失蹤的山友們祈禱。



2014.1.3

下午,Y傳來一則訊息。


「找到了!」


過了兩秒再傳,「活著。」


當下我激動的鼻酸起來,謝謝老天,這是奇蹟!
在寒冷的山中度過三個夜晚,那對失蹤的男女找到了!
而且是自行走回三六九山莊!


這趟跨年雪山行,有許多熟悉的感覺,也有許多的初體驗。

這是我們第一次自由雪攀,也即將成為最後一次。因為最近雪山的連續事件,聽說接下來將嚴格規定冬天上山的標準。


感謝我的好旅伴們,再美麗的風景,少了你們都會遜色不少。

當然最重要的是,感謝敬愛的大自然,讓我們平安下山,讓我在妳美麗的懷抱下,又增添了人生的體驗。我將永遠秉持謙遜的心,面對大自然的一切。


最後,感謝奇蹟的發生。 希望每個愛山的人,都平平安安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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